2016年丙申岁广州白云山探访将军墓记

粤-刘爱民

    ●建威将军刘绍基
    刘绍基生年不详，他的先祖原是沈阳附近（铁岭）的汉族居民，在皇太极时代被编入汉军镶黄旗（旗籍就是军籍）。在平定三藩之乱后，康熙二十一年，随“八旗禁旅三千”，从北京派到广州驻防，所以刘绍基是广州驻防旗人。
    刘绍基年青时喜读诗书，工书法。因为驻防旗人的背景，以后专事习武。广州驻防武职等级依次为广州将军（一品），副都统（二品），协领（三品），佐领（四品），防御（五品），骁骑校（六品）。汉军八旗地位不仅低于满洲八旗，也低于蒙古八旗，所以清代广州驻防的广州将军从无汉人担任。
    刘绍基在咸丰朝为骁骑校，同治朝为防御，光绪初年为佐领，光绪九年时值广州驻防水师旗营改为步军营，刘绍基出任协领。因为八旗从佐领开始便有世袭制度，故无论满洲八旗、蒙古八旗或汉军八旗的佐领均有不同的定额，嘉庆时全国汉军佐领定额为266人，至清末不变。因名额有限，驻防武职到了佐领位置，一般很难再有升级的机会。
    然而，在洋务运动中，根据时任江苏巡抚李鸿章奏疏，同治三年（1864）继北京、上海设同文馆（外国语学校）后，皇帝特谕广州驻防将军瑞麟负责开办广州同文馆（原称广东同文馆），并要求详细奏明筹办的过程。同文馆是以恭亲王奕诉为首的洋务派与保守派在朝中经过激烈斗争的新事物，绝不是一般学校可比。同文馆中的武职人员由北京兵部直接任命、考核与升迁。提调（总管同文馆一切事务）和馆长（协助提调管理）两职，规定由文武兼备的武职人员担任。如首届广州同文馆提调王镇雄，汉军镶黄旗人，秀才出身，“有声庠序间”，以协领出任提调。光绪三年主持同文馆有功，署广州汉军副都统。谈广楠曾参与编写《驻粤八旗志》，以佐领出任首届广州同文馆馆长，事后论功得升协领。刘绍基因有文化素养兼重视教育，于同治十三年至光绪元年（1874~1875）出任广州同文馆馆长共两年。光绪十五年（1889）次子刘世安高中探花，同年刘绍基以二品武职出任广州同文馆提调前后共十年，是广州同文馆任职时间最长的武官。
    刘绍基于光绪己亥仲秋（1899），卒于广州同文馆提调任上，尽管刘绍基生前为二品协领军官，但其为朝廷政权建设殚尽心血，服务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且教子成器，按例兵部必有升赏。根据白云山现存墓碑记载，死后封赠一品建威将军。刘绍基历事咸丰、同治、光绪三朝，在广州同文馆时间最长，成绩卓着，故得此封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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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己丑科探花刘世安
    将军刘绍基墓旁是次子刘世安墓。清代各地驻防武官循例有上京面见皇帝的机会，如晋升谢恩或述职。
    刘绍基早年上京，得见皇帝并获赐字“绍世泽，振家声”。刘绍基将此作为家族宗谱新排序，子辈为“世”字辈。长子刘世安，字静皆，寓意“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尽管出身武官家庭，他自小聪明好学，早中秀才；光绪八年壬午科举人，以廪膳生员在官学学习。廪膳生员是当时生员的一种荣誉，如同今天奖学金获得者。其间曾上京会试未中，一边继续苦学，一边教书。光绪十三年任广州同文馆汉文总教习。这并不是依凭父亲的势力，因为刘世安在广州早有才名，通汉文及满文。再说，这也不是他真正追求的位置。光绪十五年己丑科（1889），刘世安终于得中探花。该科状元为张建勋，最末一名进士也很有名，乃是维新运动中戊戌六君子之一的刘光第。
    由皇帝钦点为状元、榜眼、探花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得以簪花披红，骑马出北京正阳门（平日只为皇帝而开）显耀。刘世安会试时在籍贯栏按规定填写汉军镶黄旗人。当时八旗人如入选，要求用满语回答皇帝的问话。
    刘世安的探花府就在今天中山六路瑞兴新街口一所中学的位置，不过他入住的时间很短，主要居北京，为翰林编修（七品），期间曾出任乡试的同考官与考官。
    在翰林院刘世安与其他人关系较好，故身后留下大量与翰苑名人唱酬的诗书画作，他与次年（庚辰恩科）榜眼文廷式最接近。会试按例三年一次，光绪十六年（1890）因光绪帝亲政，故加恩科考试。文廷式是江西才子，以后官至侍讲学士。文微时曾长期生活在广州，曾为广州将军长善的幕宾兼家庭教师。刘世安与他在广州时已认识，故在文廷式日记中也不时提到刘世安。
    翰林院三年散馆，同科状元张建勋授云南学政，刘世安为甘肃学政（四品文官），相当于甘肃教育厅长。不久刘世安因母亲病危赶回广州，不幸染上时疫，英年早逝，归葬白云山。因卒于甘肃学政任上，朝廷按文职封赠为中宪大夫（四品）。这是墓碑为何刻“中宪大夫”而不刻“探花”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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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世安（1851—？） （光绪十五年己丑科探花）
    刘世安，字静皆。其先祖原是居住在沈阳的汉人。清军入关前成了隶属清满族八旗的汉军镶黄旗人。康熙中，平定三藩之乱后，拨汉军禁旅三千到广东驻防。从此世居广州，一直居住在规定的广州汉军镶黄旗的驻防区。刘世安生于旗籍的普通人家，既不富裕，也没有功名，但是他自小勤奋攻读儒家经典，同时学习满文，能说能写，取为增广生员及廪膳生员，即俗称秀才。增广生员是指在定额以外录取入府、州、县学的生员。清代府、州、县学的生员。生员经朝廷派遣的学政主持的岁试及科试，列入高等者，才供给廪膳，补助其生活，称为廪膳生员。可见刘世安学习成绩优异。于光绪八年壬午科乡试，秋闱报捷，考中举人。正是“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凤凰池”。以后他也曾到北京参加由礼部主持的全国性考试会试，但杀科而归。尽管如此，由于刘世安熟习四书五经，诗文清俊，书法亦佳，在广州颇有文名。一个机会正迎他而来。
    广州朝天街设有广州同文馆（今朝天路小学址），在同治三年六月（1864年7月）开始招收学生学习外语。这不是一所普通的书院。因在洋务运动初期急需大量翻译人才，故继同治元年（1862）创立的北京同文馆、翌年创办的上海同文馆后，根据同治帝旨意，在广州设立第三间同文馆。北京同文馆的倡导者为恭亲王奕?，广州同文馆的倡议者为李鸿章。同文馆首任提调王镇雄，首任汉文总教习吴嘉善（子登）。吴嘉善是江西南丰人，咸丰二年（1852）进士。光绪十三年（1887）刘世安出任广州同文馆的汉文总教习。汉文教习的束修每年480两，此外，还有纸张笔墨书籍等银项每月4两，每日饭食钱120文。虽然比不上西人教习，但以当时的物价而论，这样的收入亦颇不薄。但是刘世安志不在此，因为他还没有达到当时读书人的最大愿望――中进士。进士是科举的终点，又是做官的起点。光绪十五年（1889）刘世安辞去广州同文馆汉文总教习的职务，再次入京参加己丑科会试。“此去几般荣，登科鼎足名”。
    刘世安不仅顺利通过己丑科会试，而且非常幸运，殿试中一甲第三名探花。该科共取进士296人。状元为广西张建勋，清末曾到日本考察，辛亥革命后去世。最末一名进士乃是在维新变法失败后被杀害的“戊戌六君子”之一的刘光第。清代自乾隆二十六年将殿试日期确定在四月二十一日，二十五日传胪。所谓传胪是宣读考取名单的隆重典礼。翁同龢是此次殿试的阅卷大臣。翁同龢是咸丰丙辰科状元，同治和光绪的帝师，也是清代最显赫的状元。历任试官，取士尚称公允。在传胪之日，翁同龢有“五月二十五日聚奎堂刻题口占”一首：“灯火萧条夜已深，此堂强说旧登临。似闻沧海无遗璞，或者禅枝有别林。世上鸡虫争得失，眼前朱碧眩升沉。凤池会有夔龙业，看尔扶摇万里心。”聚奎堂在试院，旧名为齐礼。这首诗既有翁同龢个人的感受，也可看出他对这次考试的结果比较满意。
    按清制规定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刘世安便留在北京翰林院供职。按规定常以编修等去任考官。光绪十七年辛卯科乡试，刘世安任陕西乡试考官。光绪十九年癸巳恩科顺天乡试，刘世安又任考官。考官的职责乃分房阅卷，故称房官，又称房师。光绪二十年（1894年）循例以编修出任甘肃学政。学政一任三年，主持当地的岁、科二试。刘世安的仕途应算顺利。不久，刘世安的母亲因时疫病重，请假归广州探视。刘家当时住惠爱街的瑞兴新街，相当于今天第三十八中学部分，为探花第。刘世安因侍奉母亲染上时疫，不幸英年早逝，葬于白云山，近今日白云索道处，现将军坟其父刘绍基墓，附葬于墓旁。
    刘氏大家族，本是清贫尚武，直至1966年“文化大革命”前还存留少许旧日练武所用的刀和棍棒。由于刘世安曾任广州同文馆的汉文总教习，与西文教习有过礼节性的交往，比一般士大夫对新学堂更有理性和感性的认识，刘世安鼓励大家族中的青少年子弟投考广东水陆师学堂。广东水陆师学堂是当年两广总督张之洞在原博学馆基础上，于光绪十三年六月十四日(1887年8月3日)创建。刘氏有子弟两人在该学堂毕业后派往北洋水师，于1894年中日黄海之战中阵亡。另一人是笔者的祖父刘绍a，字镜泉，在中日马关条约签订后毕业，因在广东水陆师学堂曾习英文，便入广州同文馆英文班学习。毕业后在海关供职，成为中国早期自己培养的第一代英语人才。